小鹿敏捷地翻身站起，窜进树林一跳两跳就不见了。 看见跑了小鹿，一路狂奔的他们再也没有体力继续追赶了，一个个都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，有几个索性坐在了地上。 不知道他摔坏了没，怎么还躺在地上。赵兰儿等喘息小了些后上前一看——这不就是刚才的李逍遥吗？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赵兰儿哈哈大笑：“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，得来全不费工夫啊！你小子竟然送上门来了，真是天助我也，报仇！”说着就要上前打他。 “等等等等！”男孩子往后挪了下。 “干嘛？好！本姑娘就让你留个遗言！” 大伙儿也都好奇地围了上来，不知他们俩有什么恩怨。 “我已经受到惩罚了，不信你看我身上。” 大家仔细一看，只见这男孩子满身都是擦伤碰伤的，也不知出了什么事。 “天……怎么伤成这样？”她想扶他起来，却不知该怎么操作。 “你追我时，我就加速跑嘛，后来看看你追不上了，我就高兴得一边跑一边跳，看见前面有块大石头，我毫不犹豫地加速跳了过去，哪知道石头后面竟然是一条小河，整个人直接跳进了水里，水还很急……” 众人哈哈大笑。 “哼，现在知道本姑娘厉害了吧，上天都会惩罚你！” “而且，痛苦的是我发现自己不会游泳，在水里被冲了几个跟头，撞了好几下都游不出来。” “那你怎么上岸的？”卫郡奇怪地问道。 “对，怎么还没死。”赵兰儿继续打击他。 “我跳得不是很远嘛，冲了几个跟头之后有两个人扔了一根藤条下来，我按了个 F 抓住了，是他们把我拖到岸边的。” “他们人呢？一起啊。”黄战说。 “那一片的石头差不多有两层楼那么高啊，我爬不上去，他们也下不来，怕摔伤，现在我是沿着岸边往回走来的。”男孩子说道：“两个救命的我只知道名字，一个叫‘张让’，一个叫‘张任’，我拜他们做大哥了，以后我跟他们姓，姓张名断。唉，本想穿过这个树林先来找你们的，哪知道一走出来就被鹿撞翻。”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。 “呵呵，算你运气，程朗虞美人他们在山谷另一边，我带你去。”赵兰儿大概设置好了动作，一把拉他起来。 …… 程朗他们在树下继续研究着游戏。 【百科】是个游戏插件，提供两类服务，一种是知识和技术，另一种是动作和表情。 知识和技术类有五种服务： 一为【认识】，当玩家在野外看见任何未知的东西，比方说一块石头，对它使用【观察】，出现三维模型窗口后下边就有认识选项，点击后能获得该物品的名字，每个认识需要 1 点，点击后系统会要求确认。
第一章 起点 第五节 逐鹿
程朗他们也好奇地站了起来，只见前方平原上十来个小孩子正追着几头惊慌失措的鹿，大概是从鹿群里赶出来的，只有一个大的，几个小的，正撒开了腿没命地跑，后边穷追的玩家因为是初玩，操作都不怎么好，围在一起追好久都抓不住一个。 秦川这边的人都兴奋地看着，不时有用语音大喊几声的，忽然听到一个男孩子说：“不对啊……兄弟们，记得《帝国时代》吗？这些鹿可都是肉啊！打到了可以吃！” “哈哈！是啊！”另一个男孩子大声接话：“兄弟们！想吃肉吗？冲啊 ~ ” 说着就冲了出去。 “冲啊 ~ ”随着一阵震撼音响的齐声大喊，一大群人开始飞奔，一片混乱中程朗惊讶地发现赵兰儿黄战他们也呀呀大叫着追了出去。 “不会吧……”他喃喃自语……再左右一看，身边就剩虞美人、秦川，和其他五六个人陌生人了。 “呵呵，按住 Shift 加速跑 ~ ”秦川大喊着。 看见这么大一群人杀过去，那些可怜的鹿被吓得魂飞魄散，没跑到湖边就分头泪奔，追逐的队伍也自动分成了几团，往各自的目标杀去，其中一只小鹿就往程朗他们过来的小山谷窜去，赵兰儿兴奋地喊着：“抓住它！抓住它！” “你怎么不去追呢？”虞美人笑着问他。 “因为我有 24 小时。”他回答。 “呵，那坐着干嘛，干等？”她开了语音，声音很清澈，可能是因为人少下来了，音响里又能听到隐约的风声。 “我这有一本操作手册，想想与其追一头鹿，还不如先看看怎么玩。”他也打开了语音。 “也好，那一边看一边说吧，我也学学。” “ OK 。”他翻开操作手册，一张淡蓝色的点卡落在了身上。 …… “按住 Shift ！按住 Shift ！没设置过攻击动作的话就只能撞它！小心别撞树上！”黄战边跑边用语音大声说，十来个人都紧紧地盯着小鹿追。 “撞了再怎么办？！”一个男孩子问道。 “抓住它啊，压着也行。” “痛苦，还不知道怎么抓的……” 卫郡大喊：“大家别聚一起！散开形成包围圈！争取围住它！” 众人散开成月牙型冲过了树林，小鹿沿着狭长的山谷向深处跑去…… …… “你怎么会有操作手册？买的？”秦川问道。 “不是，是朋友送的。”程朗回答：“你教我们吧，这里就你一个有经验的。” “你手里是一个封套，有张 50 块的点卡？”秦川继续问。 “是的。” “太好了！ 50 块钱点卡有 60 点的，我这有百度送的 120 点。” “怎么充？要退出吗？你怎么有那么多点数？” “参加封测的都有 120 点，要写错误报告的和修改意见的，点卡插件里就可以充。”秦川说：“我累了，想休息一会，你有手册就你讲吧，反正不会错，点卡等会可以充。”他躺在了草地上，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。
“那死一次就相当于转世轮回了？”一个女孩子打字插嘴。 “是的。”秦川说：“还有，你们女孩子不用费心去找衣服了，没有系统给的衣服，甚至连个包袱都没有……” “那我们长大了还光着身子？！” “晕，我们是不是要找几片树叶围一下啊？！” “这是 H 游戏？！天哪……” “ H 游戏？！太好了！” …… 这次的插话的主力几乎全是女生，几十个惊讶的女生一起用语音喊话，而且音量都来得个大，秦川的讲话声被瞬间淹没， 5.1 音响里一片嘈杂的嗡嗡声，看来女生的力量的确是无穷的，特别是她们着急的时候。 等她们七嘴八舌地提问却发现并没有一个人在回答时，场面终于开始安静下来，一看，秦川已经坐在了地上，一言不发。 “秦川大哥，你怎么不讲了。”一个女孩子问得让人哭笑不得。 “没事儿，我抽根烟休息下。”秦川脾气不错。 “好，那你就边抽烟边说吧。” “好吧，”秦川说：“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纯自然的环境，人的任何需要，包括工具、建筑、服装、食物在内，所有的东西都需要自己制造。” “人的需要是什么？” “怎么造东西啊？” …… 又是一连串的问题。 “兄弟姐妹们……能不能让我说完啊……”秦川给整得都没脾气了。 大家再次安静下来。 “人的需要是指必需要吃饭、保暖、睡觉。”秦川说：“不然就会冻死、饿死、困死。” “到哪儿找饭吃呢？”还是有插话的。 “这个游戏中模拟了数十万种动植物，其中一部分就是食物来源。”秦川回答：“寻找食物有两个办法，一是在游戏插件里，就是【系统】边上的【百科】，里边有搜索、查询功能，我们可以用它在野外查找食物或其他任何东西，也可以学习技术和知识，或提问，缺点就是要点数；还有个办法就是，游戏中的三维模型和现实中做得几乎一模一样，如果你在现实生活中认识这些动植物，那不用点数也可以采集、食用。” “怎么制作东西呢？”一个男孩子问：“对不起插个嘴。” “我正要说。”秦川回答：“你们看见的这些树，都是可以被砍伐的，砍下来就是木材，可以拿它盖房子或者做家具，地下还有各种矿物，都是可以加工利用的，只要有知识、技术、和工业能力，这游戏里什么都能造。”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些明白了，一时的感觉很复杂，谁也说不上来是什么。还有几个人问怎么操作的，说设置动作好像很复杂，不会弄，秦川说这些内容在百度天下专题里全有，他就不解释了。
“不去！”赵兰儿说：“让他一个人在树林里东游西荡！最好被怪咬死！我们往反方向走！”说着她就一个人开始走。 大家面面相觑，然后跟着她走。 “赵兰儿你好狠啊，”黄战边走边说：“而且啊，百度说这是仿真游戏，估计没怪的。” “没怪？”大家都奇怪了，在这儿没遇着怪他们还以为是新手村呢，不过，也的确没看见村子什么的。 “百度还说了什么？我们都没看说明的。”卫郡问。 “也没说什么，最多的就是怎么操作，还有一个什么插件，说是很重要的，我吃完饭临时看的，时间一到就进来了，没看仔细。” “哦。” 没了游戏说明，大家就随便聊着，往小山谷的另一头走，只见天空中的银色光芒还是不断地落下。 穿过山谷尽头那一片茂盛的树林，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清澈的小湖泊，数丛睡莲悠闲地浮在水面上，绿色的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，景色美不胜收，再远处的右边就是一片夹杂着树木的平原，开着星星点点的花，一些人正往他们这边走来，左边则是小山坡的延伸段，山脚下已聚集了一大群人，其中一个用非常大的字一遍遍地喊着：“我参加过封测、内测，知道怎么玩，来这边集合！” 看见有懂行的，大家都往他那边走去，同时也奇怪那个人怎么能用那么大的字说话。 “大字说话我知道，”黄战解释道：“在对话框边上有个音量控制，把它拉多大就能用多大的字喊话，但是比较费体力。” “大字除了看得更清楚还有什么用？”卫郡问。 “可以让更远的人看见。” 走到跟前，他们看见喊话人的身边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个小孩子，都坐在地上七嘴八舌地说些什么，因为不像别的网游那样脑袋上有名字，对话框里也不会出现别人的讲话内容，场面一度乱糟糟的，只是那人的大字喊话还是坚持进行着。 他们一商量，决定还是不问那个大忙人了，等他有空了，自然会教。 “呵呵，我怎么觉得来到艺校了。”慕容赋打量着周围的人。 大家一看，也是，满眼的帅哥美女，也只有艺校才有这排场。 陆续又有一些人聚集在他周围，一个女生走到他面前说：“这位哥哥，请问安全区在哪里？我现在有事要出去，得下线了。” “这游戏没有安全区，下线就是睡觉。”他换成了小字。 “晕了，那被怪追杀怎么办？” “没怪。” “没怪？别告诉我连 NPC 都没有。” “对。” “……那怎么练级？怎么做任务？” “不用练级，没有任务。” “……”她估计真的要晕了：“那玩什么呢，好了，我该下了，你们等我回来啊。” “好的。”喊话人又对黄战他们说：“哎，你们都坐着休息吧，站着会费体力的。按 G 坐下，空格站起。” 程不悔 戊子六月二十一 08.07.23
第一章 起点 第三节 少年
随着林海的音乐渐渐消失，绚丽的色彩逐渐清晰、透亮……蔚蓝的天空中几朵白云缓缓浮动，不远处青山起伏，绿树葱葱，山脚下开满了白色、粉色、红色的桃花，面前是一片平原，疏密有致的林间夹杂着一片片茂盛的草地，微风掠过，耳边是树叶的沙沙声，鸟儿的轻声叫唤，和远处隐约的流水声， 5.1 音效下，仿佛身临其境。 他看到了自己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，剪着平头，穿着一条平脚短裤，光着脚站在一处树影婆娑的小山坡上。 他不想动，也没操作，就站着看风景，享受林间的风声。 要真有这样一个地方养老就好了……我肯定不走了…… 也不知站了多久，远处的天边忽然垂直射下一道银色激光，什么？他一愣，然后又是数道眩目的光芒落下，快如闪电，坐标不一，是玩家降生吧，他这样想着，紧接着激射的光芒越来越多，越来越密，在他不远处就有几十道落下，其中一道落在他身后，小山坡的后面。 WASD ？他试了一下，成功，但发现鼠标不能控制方向，右键？他按住一动，可以转变视角， OK ，他凭借记忆中的方向跑去。 翻过林木茂盛的小山坡，是一个几十米宽的小山谷，稀疏的林间长满青草，对面的山并不高，长着一些大树，走进山谷，他在光芒落下附近找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，似乎正在辨别方向，虽说两人都是七八岁，也同样是东方人模样，可相貌发型却尽不相同，那男孩子的一头碎发明显比他的平头要好看。 他看了下，屏幕最下方正中是一个对话输入框，他切换了输入法： “你好，我叫程朗。请问，你叫什么？”他看见角色脑袋边出现了犹如日本漫画似的文字框，字体不大不小。 “啊？我还没想好。”男孩子说。 “哦……没事，我不知道怎么玩，一起吧。”他想想自己有操作手册不看，却跟人家说自己不会玩。 “好，但是我也不会，而且我喜欢打仗，如果打仗不爽的话那肯定不玩了。” “哦……” 还没等程朗打完字，身边就依次落下了两道粗大的光束，吓他们一跳，光芒过后是两个漂亮的女孩子，一个眉清目秀，一头直直的长发，另一个剪了一朵蘑菇似的童发，眼睛很大，看起来很可爱，只是这两个女孩子也和他们一样，只有一条小内裤而没有上衣。 现在七八岁还好说，难道长大了胸部还露在外面？他胡思乱想着。 “喂！你们看什么看！”留童发的女孩子说。 “不好意思，”他想找个微笑的表情，却不知道该按哪里，“你叫什么？我叫程朗。”他问道。 “我嘛……”她想了想：“就叫赵灵儿吧。” “我靠，什么赵灵儿！”那个男孩子抢白道：“难不成我说我叫李逍遥你就要给我生孩子啊？！” “你小子耍什么贫嘴啊你？！”说着她冲上去就打。 男孩子哈哈一笑，转身就跑，赵灵儿一把没打着，憋着气穷追不舍，程朗跑上去喊都喊不住，只得看他们越跑越远。 他叹了口气，转了回来。 长发女孩子对他笑笑，说：“叫我虞美人吧。可惜我怎么都找不到包袱在哪里，否则总有个布衣可以穿。” “我也不知道哪里有衣服，”他想想自己都没找过，一时乱点估计也出不了什么成果：“对了，你的名字是词牌名吧。” “你知道词牌？呵呵，多大了？” “ 32 。” “哦，老男人，我 28 了。” “同老同老，呵呵，对了，我们是不是该去找个村庄什么的？”程朗说：“这里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。” “好啊，可是我们往哪里走呢？要不要等他们回来了一起去？” 几只小鸟从对面山坡的树林里扑扑地飞出来，清脆的鸣叫声带着山谷的回音，只见一个男孩子向他们跑来，相貌英武，身材结实硬朗：“嗨！我在山上看见你们啦，哈哈，我还以为自己是第一个进游戏的呢！” “你好，我叫虞美人，他叫程朗，请问怎么称呼？” “叫我黄战！酷吧！哈哈，想了两天的名字啊，还有，你很漂亮！” “呵呵，多谢。” 边上树林里又走出来一男一女，大家又是问好，又是自我介绍一番，新过来的男孩子自称卫郡，长得刚毅自信，女的叫慕容赋，看起来温婉可人，总之，他发现在这个游戏里出现的角色都是帅哥美女，而且更神奇的是，聊天中竟然发现没一个人详细看过游戏内容的。 “哎，我至少看过主页上的游戏说明啊！”黄战打着字：“百度说人越多越强大，我们是不是该先找点人啊。” “哪个游戏人多不强大啊。”卫郡说。 “刚才我们这跑了两个，哎？”虞美人看着树林边迟疑了一下：“赵灵儿是不是回来了？” 他们一看，赵灵儿正从几颗树后七拐八拐地走回来。 “那个男的呢？”程朗走到她跟前：“赵灵儿，他……” “别叫我赵灵儿！免得给人生孩子！” 众人汗。 “好吧，那……叫你什么呢。” “叫我赵兰儿吧！”赵兰儿说：“算那小子腿快，跑进树林两圈一转就没影了，要是再给我看见，非 K 死他不可！” “哎，不行啊，”黄战说：“我们得找他去，人多力量大啊，快快，我们往他那边过去。”说着他就要走。
到了角色选择时，他有些傻了，有着浓郁中国风的装饰界面下竟然只能选择男女，其他什么都没有，要知道现在的三维游戏就连角色相貌肤色和发型都可以随意变幻的，他百度的风格竟然简洁得连角色姓名和职业都省了。 他选了个“男”，然后点击“进入”。 屏幕显示：
正在进入世界……
下边是一个进度条在爬行。 他看看时间， 6 点 57 分。还没到 7 点啊？怎么…… 进度完成，屏幕换成了黑色底幕，正中间是暗红色的字：
戊子二月十三
春分
紧接着黑色底幕慢慢褪去，眼前一片绚丽…… 程不悔 戊子六月十二 08.07.14
第一章 起点 第二节 春分
早春三月，天气还是冷一阵，暖一阵的。 要交的稿子昨天晚上就写完了，中午起床修改了下，用 QQ 发给各编辑，其他编辑都回复说通过了，就李编辑回了个“收到”之后没了下文，估计在忙吧，他想想就不打搅他了，即使临时通知，他也能很快出东西。 他坐在电脑前，看杜佑的《通典·食货志》。 这些年的高收入让他存了近十二万元，本想多存点钱买房子的，可因为房价实在太高，他又没有公积金，再考虑到还贷压力，最后只得放弃，但是没了买房的欲望，他花钱也就比较松，过年的时候，他花了 6900 元买了个新电脑， 22 寸宽屏液晶、 2.8 双核、 3G 内存、 250G 硬盘、 GeForce 8800 显卡、外加 SB Live 5.1 声卡和一套 1500 多的 5.1 音响，用起来的确很舒服，旧电脑他没卖，也舍不得送人，毕竟相伴多年，只要能用，那还是留着的好，于是他把两个电脑放一起，旧电脑挣钱，新电脑打游戏、看电影，各司其职。 Winamp 自动换了首歌，是萧亚轩的《一个人的精彩》。 想起以前，编辑们都以为他写东西快是因为勤劳，可其实他只是怕寂寞，如果有一个目标，他会觉得有奔头，沉浸在工作中，他会忘掉现实，独处的困难在于无所事事，而非工作太忙，这一下午，百无聊赖的他看了本《尖锋时刻三》，又看了会儿《梁书·陈庆之传》，然后上魔兽刷战场，输了几局之后再退出来看《通典》……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…… 他喝了口水，去厨房拿中午吃剩的芹菜炒肉丝，再开了瓶啤酒，权当提前吃晚饭。 回到电脑前，他看见 QQ 上李编辑的头像在闪烁。 “我这版面太松了，程朗，你给我再加两百字。” “好，给我 15 分钟。”他拿起香水书，一眼看到了李编辑送他的游戏盘，拿回来后一直被香水书压着，他就没想起来过。 一边看一边打字， 15 分钟不到就做完了，一会儿李编辑告诉他通过了。 收工。他喝了口啤酒。 黑色的光驱吞进了宝蓝色的安装盘，指示灯开始闪烁。 安装提示说安装空间需要 18 个 G ，再加上解压缩，一共要 30 多分钟，如果不是因为李编辑，他很可能就不装了，太多的网游见光就死，与其陪它辉煌开局，黯然收场，还不如等人气旺了再说，可是这家伙女儿都念小学了，且见多识广的，能喜欢的网游肯定有过人之处，他决定先进去看看，但是那本操作手册他不想读，现在买个剃须刀都有操作手册，千篇一律的网游能有什么意外呢，再说，如果学了半天它两个月就完蛋……不是浪费时间么。 他按提示放进第二张光盘，按下确定，然后拿了内衣洗澡去。 澡还没洗完手机就响了，他没理，过了会儿又开始穷叫。不会有什么事儿吧？他这样想着，匆忙冲洗干净出来一看，来电显示是李编辑，估计哪个编辑临时要稿，逼急了乱抓人。 他接起：“喂？” “游戏装了没？” 他拿着电话有些傻了：“大哥，你不会吧。” “哈哈，什么不会，要装很长时间的， 7 点开始公测，我看你还是快一点吧哈哈。” 他看看电脑：“早装完了。” “好好，如果玩爽了别忘记请我吃饭啊。” 他有些莫名其妙，有这么夸张么？ “对了，你认识的好多人都在玩的，注意别乱打人啊，否则出来给人砍死。哈哈，我肯定不会帮你的。” 他晕：“哦，好的。” “就这样，时间差不多了，我吃完饭马上就上。” 挂了电话，他点开了桌面图标，天下，一阵黑暗之后，进入游戏。 片头动画做得非常好，感觉就像航拍，黑底红字的小篆“天下”之后是满眼的青山绿水，阳光下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草地延绵不绝，其间还有动物隐约出现，一阵微风掠过，树叶和草木随风舞动，画面细腻，色彩透亮，同时用深红色小篆淡入淡出地显示着程序、美工等工作人员的名字，用宽屏显示器看起来就像是电影大片的开场，背景音乐则做得气势恢宏，颇有中国古风，后来看见游戏配乐的制作人竟然是林海，汗，百度这次是下血本了。
真正的转机则出现在 2003 年夏天，当时一个编辑急需一篇三千字的九寨沟游记，要求笔者以亲历现场为本，写出旅行感受，加上历史深度，而且必需在 5 小时之内交货，因为供稿的老兄临阵爽约了。这下他彻底蒙了，他没有去过九寨沟，且不要说现在没有时间去，就算看别人的游记也来不及啊，可编辑催得很急，叫他快快快，否则她就死定了，他想这次如果不帮人家那下次就真的被人看不起了，然后他就依靠搜索引擎、官方网站、和想象胡编乱造，在 4 小时内成功做完了一篇声色并茂的游记，交货后，编辑很满意，给了他 450 元稿费。 一开始他非常高兴，觉得自己实在太能干了，竟然可以书写一个从来没去过的景点，并且指天说地地，可随后而来的就是忐忑不安，他想要是人家发现了破绽还不给笑死，要是自己因为这一篇文章而影响自由撰稿生涯那就太不值了，可是几星期过去了，什么事儿都没有，在纳闷之余，他又试着用“胡编战术”写了几篇文章，结果仍然没有反应，他继续试，在发了十来篇胡编文之后他终于明白，其实没人在乎他写的东西，更没有人会去想他写的是真是假，甚至好不好看都无所谓，因为报纸杂志是为了卖广告，读者是想解闷，而他们这些自由撰稿人则与平面设计师配合默契，不停地生产流光溢彩的垃圾填补那越来越空虚的内心，所以他又明白了： 这世界在光鲜靓丽的外表下，只有一个空壳，而现代人，是注定要生活在谎言之中的，虽然这谎言很美，很漂亮。 他苦笑。 俗话说：有失必有得。这次事件之后他就因为什么都能写、交稿迅速、从不抱怨稿费多寡而在业内小有名气，他的约稿越来越频繁，月收入也越来越高，坑蒙拐骗赚大钱，这绝对是真理，就像现在拿到的这本香水书，看了几页，他的脑袋里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杜撰： “香水是一种感觉，是一种对真实生活的渴望，一个女人一生中绝不能少了香水，因为这是她的生命宣言和岁月留痕，在人生的路上，她留下自己的芬芳……【安娜苏·许愿精灵】是少女的单纯清澈，【香奈儿· 5 号】是成熟少妇的迷人风韵，【古驰·嫉妒我】是成功白领的完美自信，【伊丽莎白雅顿·绿茶】则是充满浪漫甜美的淑女情怀……禅宗言‘一花一叶一世界’，选择一种香水，就是选择那属于自己的世界……” 纯粹垃圾，纯粹胡扯。 但是这样能赚钱。 从 03 年秋天开始，他的月收入就从 1800 元暴涨到 5000 元，只要不停地打字、打字、打字，票票就像下雨似地飘落，就这样，他如愿以偿地搬出了 300 元一月的郊区农民房，在卖鱼桥租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套， 800 块，他兴致勃勃地粉刷墙壁、购买新家具，以为生活从此改变，可等真住进去了，他却发现自己的内心仍然空空荡荡，失望之余，他告诉自己，人生的基调是孤独，我们寻找的，不过是那缥缈的幸福…… 程不悔 戊子六月初七 08.07.09
第一章 起点 第一节 程朗
杭州，《都市快报》总部。 阳春三月。 宽敞明亮的大厅人来人往，繁忙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，抱着文件夹和打印稿的女孩子神色匆匆，一片忙碌景象，程朗走到二楼一间办公室前，敲敲半开的门：“李，我来拿书。” 李编辑一边接着电话，一边招招手示意他进去，从桌上拿了一本书递给他。 程朗倒了杯水，坐在一边翻了起来。 “……好好，下周一定给你挤进去……哦，哦，好，就这样。”李编辑放下电话，说：“哎，你小子明天下午就得给我初稿啊，这个太急了，人家花钱挤到后天的版面啊。” “哈，怪不得生女儿。”程朗说：“就算你不给书我一样给你个书评。” “哈，你没这两招我还会放心你让干啊，记得明天下午一定得上线，我们一起改下。”李编辑说着拿了一个 DVD 封套递给他：“给，这是百度公司开发的新网游，知道你喜欢玩游戏，本编就送你一个。” “哦？好啊。”他笑着接过，看看封套做得还不错，印刷精美，用料精良，风格也是百度一贯的简洁淡雅，封面正中用小篆写着“天下”二字，打开则是两张 DVD 安装盘和一本操作手册：“贵宾版的啊，哪儿骗来的？” “哈哈，游戏内测时做推广送的，我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。”李编辑得意洋洋地扔了支烟给他，两个人一起点上：“明天晚上 7 点公测，你有兴趣就上去看看。” “你在哪个区？明天一起，我还不会玩。” “呵呵，这游戏没有分区，而且地方相当大，两个人几乎没有可能找到对方。怎么玩……一下说不清。”李编辑喷出一口烟：“对了，这封套里有张 50 块钱的点卡，记得先充进去，这游戏点数相当重要。” “哦，操作怎么样？简单吗？” “李编辑！你的工作包到了！”一个年轻人大声喊着，他在门口费力地拖着一个大纸箱。 “哦！好！”李编辑一看就站起来一起帮着搬：“放到饮水机边上吧。” “这个你签收下。”年轻人递过一单子。 李编辑拿过单子对了下，签了字，然后看着一大箱资料无奈地摊摊手：“程朗啊，你看这干不完的活儿，我就这做牛做马的命。”刚说完桌上的电话又响了。 “哈哈，你就认了吧。我先走了。” “记得要交货啊，明天下午。” “知道知道。” 回到家已经 4 点多了，他倒了一杯水，打开电脑上了 QQ ，看见几个报纸杂志和广告编辑给他留言，一篇稿件没有用，一篇需要修改，并附加了修改意见，还有两篇已经交印，告诉他样本和稿费将在一个月内寄出，他看看修改变动不大，内容也不复杂，手快点半个钟头就搞定了。 先做饭吧，他想了想，起身走向厨房。 他今年 32 岁，单身， 7 年前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为广告商写了篇广告文，答卷满意之后接了不少广告业内的活儿，后来其中一个广告商想拉他一把，就在一次酒会中邀请他并把他介绍给几家报纸杂志的编辑，从此他就正式开始了自由撰稿生涯，逐渐试着书写情感、历史、文化、书评、和谁家长短，当然，他什么都不懂，他只是明白写东西最要紧的就是手快眼快，抓紧时间百度、狗狗，得到大量业内资料后依靠自己的理解能力书写一切，很幸运，他还算成功。 在工作途中，他明白了自己，也明白了这个行业——说是自由撰稿人，实际上和送煤气的、修水管的没什么两样，提供优质服务，然后一手交钱，一手交货。 “兄弟，要煤饼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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